鄉(xiāng)村水利水電的問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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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當前鄉(xiāng)村水利供給及研究中的問題

　　鄉(xiāng)村水利是指一定區(qū)域內，為農業(yè)灌溉服務的水利系統(tǒng)?？疾飚斍暗泥l(xiāng)村水利，有兩個因素是不能忽略的：一是經過人民公社時期大規(guī)模水利建設留下的水利設施以及之后新建的水利設施所構成的水利系統(tǒng)；二是分戶經營體制下的農村社會是如何使用、管理、維護這一水利系統(tǒng)以及如何解決農業(yè)灌溉問題的。前一因素是物的因素，后一因素是人的因素，鄉(xiāng)村水利研究必須將兩者結合起來分析，當前鄉(xiāng)村水利供給及研究中存在的問題恰恰源于將上述兩者割裂開來。

　　1、從鄉(xiāng)村水利供給來看，人們通常認為，當前鄉(xiāng)村水利供給不足主要是資源短缺，諸如水利設施老化、新建項目少。資源短缺的確是當前鄉(xiāng)村水利供給的一個制約因素，但只要國家沒有能力全面解決鄉(xiāng)村水利供給問題，資源短缺就不可避免。事實上，國家的確沒有能力全面解決這一問題。當前水利供給的主要政策是國家投資大型水利，中小型水利由鄉(xiāng)村社區(qū)自主建設，國家給予一定的補助。資源視野中的水利問題，實質是一個政策問題，這一問題的潛在推論是，只要水利設施完善，農業(yè)灌溉問題就迎刃而解。顯然，這一視野將鄉(xiāng)村社會屏蔽了。

　　2、從鄉(xiāng)村水利研究來看，主要有兩種主導性思路：一是鄉(xiāng)村水利供給不足源于水利設施產權不明晰，解決辦法是進行巿場化改革（如拍賣、租賃、承包）；二是通過建立農戶用水協(xié)會來連接個體農戶與水利單位的供水關系。這兩種思路的潛在推論是：用水是農戶自己的事情，理性化的農戶能夠自己解決問題。這一推論實質上將農村社會、農民抽象化了。

　　鄉(xiāng)村水利研究的問題究竟在哪里？筆者認為，當前鄉(xiāng)村水利研究的主要問題是，國家投資的大型水利建設與鄉(xiāng)村社會農戶自主建設的水利設施如何才能構成一個有機的水利系統(tǒng)以及個體化農戶如何與已有的大中型水利設施銜接，這一問題的核心是如何通過村莊和農民來理解鄉(xiāng)村水利的供給狀況。

　　二、水利供給中的村莊

　　1、水利供給差異的一般性分析

　　水利供給差異通常與生態(tài)條件、作物類型相關，如南方多蓄水工程，北方多引水工程，山區(qū)多蓄水工程，平原多提水工程，南方多堰塘，北方多機井等等。源于生態(tài)條件構成的水利供給差異是一目了然的現象，無需人們進行深入討論。我們的問題是，如何在不同區(qū)域既定的水利條件下，來理解水利供給與村莊的關聯(lián)性。

　　2、荊門、關中、江西個案呈現

　　荊門地處江漢平原，水資源極其豐富，經過人民公社時期大規(guī)模的水利建設，荊門區(qū)域形成了以漳河水庫為后盾，中小型水庫和泵站為骨干、小型堰塘為基礎，大、中、小結合，蓄、引、提相配合的農業(yè)灌溉系統(tǒng)，這一水利系統(tǒng)使荊門跨入全國五十個商品糧生產基地縣巿的行列。然而，當前荊門水利的困境是，一方面，由于農民無法合作起來使用已有的大中型水利，這些水利設施正被閑置；另一方面，不能合作的農戶紛紛自建機井、堰塘等小水利，進一步切割原有的水利系統(tǒng)，農業(yè)遭受旱災的威脅加大。

　　關中是水資源相對貧乏的區(qū)域，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大規(guī)模治水改土以前基本上靠天收。經過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土地平整和機井建設，關中形成了以機井為主的灌溉體系，機井村由民小組管理、使用和維護。圍繞灌溉，小組內形成了一系列規(guī)則，如怎樣修渠、澆地順序、水費收取等，這些規(guī)則構成了有序灌溉的基礎。

　　江西龍村地處吉泰盆地，在白云山水庫修建以前，每年都要遭受數次洪水災害。1969年興建白云山水庫后，不僅控制了洪水，而且建成了白云山灌區(qū)，灌區(qū)內自流灌溉，干渠由白云山水庫管理局維護，支渠以下由村組負責管理、維護，按畝收費，由鄉(xiāng)政府代收。自水庫修建以來，除干旱時有個別農戶爭先放水外，很少在修渠、交錢方面有不合作者。

　　三、以村莊為分析單位的水利研究

　　1、在農民的行動中理解水利供給

　　荊門、關中、江西在水利供給上的差異，實質是農民合作上的差異。荊門村莊的農民因為人人都想搭便車，且無法排除搭便車者，而不能合作起來共用大中型水利設施，因為大中型水利設施無法為單個農戶抽水，它的最小抽水單位至少是村民小組，而村民小組內（更不用說行政村或數個村民小組）總有人想搭別人抽水的便車而不想交錢。稅費改革前，通過鄉(xiāng)村組織統(tǒng)籌共同生產費，解決了個體農戶與水利工程單位的銜接問題。稅費改革后，由于禁止鄉(xiāng)村組織統(tǒng)籌共同生產費，大中型水利設施通過鄉(xiāng)村組織連接個體化經營農戶的紐帶被切斷，大中型水利工程被閑置。

　　以機井為灌溉體系的關中，機井為村民小組使用、管理和維護，由于資源約束，任何一塊土地都不能從已有的機井灌溉體系中獨立出來，農戶在意流入自家土地的渠系是否完善，水流是否順暢，計時是否準確，因而灌溉參與性高，高參與性形成了多年來的用水慣例，且沒有人違背，用水秩序井然。

　　江西龍村基本上還是沿襲人民公社時期的用水傳統(tǒng)。

　　2、在村莊中理解農民的行動邏輯

　　荊門、關中、江西農民在合作上的差異與它們屬于不同的村莊類型有關。荊門村莊屬于以個體家庭為行動單位的村莊，這種村莊的特點是，自然村規(guī)模小，多姓雜居；傳統(tǒng)組織資源不復存在，村民的人情往來以家庭為中心，村民注重即時消費；村莊異質化加劇，生活面向朝外。這類村莊的總體特征是村落權威缺失，村莊輿論解體，個人主義價值凸現，村莊公益無人過問。關中村莊與荊門明顯不同，其表現是：自然村規(guī)模大，至少是一個村民小組；自然村通常以一個姓氏為名稱，大聚居小雜居，且戶族是一個功能性單位；離退休人員回村居住現象普遍，村民注重建房，關中農村屬以戶族為行動單位的村莊。江西村莊的突出特點是單姓村多，重建了宗族，宗族氛圍濃郁，第三種力量的作用普遍，村莊有強有力的輿論。

　　不同類型的村莊，農民的行動方式不同，以個體家庭為行動單位的荊門村莊農民，因為缺乏村莊的內在約束，難以為合作達成協(xié)議，也無法制裁搭便車者，如荊門村莊偷水現象十分嚴重，荊門一個村莊的村主任說到偷水時氣憤難平地說：“那些偷水的都是不要臉的人，對于不要臉的人，你有什么辦法！”

　　以戶族為行動單位的關中農村，戶族是一個功能性單位，一個村民小組通常只有2-3個戶族，因為戶族的存在，傳統(tǒng)的某些倫理準則在一定的范圍內仍然起作用，并依此構建起村莊的輿論氛圍。在談到偷水時，關中一個村支書說：“偷水者就是一個小偷，一旦村里有人家丟了東西就會懷疑到他頭上，某人如果偷水，村民對他就會另眼相看，他在村莊里就會感到沒有面子，他有事別人不會來幫忙，要是他沒有結婚，找老婆都困難”。

　　四、作為村莊政治社會現象的鄉(xiāng)村水利

　　1、鄉(xiāng)村水利何以能夠理解村莊

　　村莊政治社會現象是指在村莊層面表現出來的政治社會秩序狀況。鄉(xiāng)村水利是觀察當前鄉(xiāng)村社會的治理狀況及區(qū)域差異的一種普遍且重要的村莊政治社會現象，其要義就在于，鄉(xiāng)村水利供給狀況及差異蘊涵了自上而下的水利政策在不同區(qū)域的遭遇，也內含了不同區(qū)域村莊農民的行動邏輯。就前者而言，人們可以探尋同樣的政策為什么在不同的區(qū)域其實施結果存在不同的村莊原因，如巿場化取向的水利改革，荊門區(qū)域在村莊一級的推行速度非常迅速，而在關中、江西則十分緩慢甚至沒有任何行動；就后者而言，農民是否能夠合作，在多大范圍內合作直接關系到村莊水利的供給狀況，換句話說，村莊水利的供給狀況呈現了農民用什么樣的水利系統(tǒng)，他們是如何用的。因此，鄉(xiāng)村水利展現了村莊的豐富內涵，構成了我們理解村莊的一個窗口。

　　2、鄉(xiāng)村水利何以能夠建立起一個農村研究的比較框架

　　鄉(xiāng)村水利是考察村莊的諸多村莊政治社會現象之一，鄉(xiāng)村水利的供給狀況與不同區(qū)域的村莊類型相關聯(lián)。構成鄉(xiāng)村水利供給狀況的是各種具體的相互關聯(lián)的水利現象，這些水利現象在不同的村莊類型呈現出不同的圖景。以下用表格的形式描述以宗族、戶族、個體家庭為行動單位的三類村莊與各種水利現象的關聯(lián)性。依此表格，我們能夠建立起一個農村研究的比較框架。

　　鄉(xiāng)村水利供給與村莊類型

 

村莊類型 水利現象 　 宗族型村莊 　 戶族型 　 個體家庭型 　 水利設施維護情況 　 良好 　 良好 　 差 　 修渠組織成本 　 低 　 低或較低 　 高 　 水費收繳情況 　 好 　 好 　 差 　 水利設施共用程度 　 高 　 高或較高 　 低 　 灌溉中的偷水現象 　 很少 　 很少或少 　 多 　 灌溉成本 　 低 　 低 　 低或高 　 因灌溉引起糾紛數量 　 少 　 少 　 多 　 水利投資占村民投資的比重 　 低 　 低 　 低或高 　 水利設施占耕地面積的比重 　 低 　 低或較低 　 低或高 　 大中型水利設施被廢棄的程度 　 低 　 較低 　 較高或高 　 出現水利制度創(chuàng)新的可能性 　 低 　 低 　 低或較高 　 新建小型水利設施的投資額 　 低或高 　 低或高 　 高 　 稅費改革對農田水利的負面影響 　 小 　 較小 　 大 　 村莊農戶用水協(xié)會運轉狀況 　 良好 　 良好 　 不好 　 工程性缺水引發(fā)旱災的可能性 　 低 　 低 　 較高